雕塑大师艺术风格

　　吉安·洛伦佐·贝尼尼是17世纪意大利著名雕塑家，其成熟期作品以宏大的叙事风格成为巴洛克艺术在雕塑领域最为杰出的代表之一。该文以贝尼尼典型雕塑作品为核心，梳理其创作思路的调整，并探讨其创作与古希腊雕塑、文学作品和戏剧之间的关系，以期通过对艺术大师的还原与解读，为当代雕塑实践与理论探索提供借鉴。

　　关键词：贝尼尼;巴洛克;雕塑;艺术风格

　　英国20世纪雕塑理论家约翰·波普-亨尼西在其研究中认为，意大利巴洛克雕塑大师吉安·洛伦佐·贝尼尼雕塑创作中宏大叙事风格的形成，与他对于希腊化雕塑和文学、戏剧的热爱息息相关。贝尼尼拥有天生的戏剧癖好，在被长久压抑之后，终于在雕塑创作中被激发了出来。他在原本不被允许的肖像雕塑中，创造了一种“外在的情绪品质”。而古物、文学作品也都在贝尼尼情绪化的雕塑中找到了释放和展示的契机。

　　一、贝尼尼早期雕塑作品中的古希腊影响

　　贝尼尼的早期作品深受希腊古物的影响，很多作品围绕着传统主题。在作品《普鲁托和普洛塞尔皮娜》(图1)中，一个年代久远的碎片决定了普鲁托的姿态。大卫雕像姿态的灵感，来自卢浮宫的《包杰斯斗士》。贝尼尼强烈地倾向于希腊化雕塑，这在作品《自杀的高卢人》中，有着十分清晰的展示。作为一种叙述，它生动、热切，深深影响着观看者的情绪，并促使其给出强烈的情绪反馈。女性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感，好像就要倒在地上。男人则从肩膀处望着看不见的敌人，挥剑自刎。当跳过这组作品欣赏贝尼尼雕刻的《普鲁托和普洛塞尔皮娜》时，便会发现它们实际上是以几乎相同的方式被构造出来。与古希腊雕塑的起源相似，贝尼尼的早期雕塑也与建筑密不可分。某些作品就是建立在一个圆柱形的底座上，其背面被切开以便适合靠墙壁摆放。后来的作品《普鲁托和普洛塞尔皮娜》最具特色之处在于对广角视图的使用。因为是通过精心计算出来的四分之三部分，并且在每一个副视图中只有一个人物能被看见，所以这个视图使雕塑内容显得更加丰富。作品《阿波罗和达芙妮》(图2)同样只从正面展示了它全部的效果。这个单一的视角展示了从阿波罗伸出的右手，到达芙妮举起的右臂这一长对角线。

　　二、贝尼尼雕塑作品中的文学性表达

　　贝尼尼的雕塑作品不仅倚靠墙壁，而且也被展示在接近眼睛的高度上，这是对视错觉艺术的重现。显然，贝尼尼拥有让塑像看起来无比灵动的能力。他的雕塑足以以假乱真，也在这个意义上具备真正的美丽。从普洛塞尔皮娜脸颊划过的透明眼泪，到普鲁托的手指在她大腿表面的压痕，都显示出他娴熟的艺术技巧。从气质上看，贝尼尼堪称一位插图画家。虽然他早期作品的形式和主题各不相同，但背后的主旨都是一致的，即都提供了对文学文本的视觉具化呈现。奥维德笔下的普鲁托，诚如贝尼尼雕塑作品展示的一样，创作灵感来源于爱情，而非欲望。同样，在奥维德笔下，风拂过达芙妮的身体，阿波罗用手轻抚着她的皮肤，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而在普鲁托平息洪水时，特里同从水中露面，发出回声缭绕的海螺音。在17世纪，人们普遍认为绘画是无声的诗歌，而贝尼尼以其高超的艺术技巧，将这一概念成功地转变为与文学同质异构的艺术形式——雕塑。

　　三、贝尼尼成熟期雕塑作品中的戏剧化呈现

　　17世纪30年代，贝尼尼雕塑风格发生了改变。而这正与他对戏剧的热情存在着密切的关联性。在圣彼得堡教堂的设计建造中，贝尼尼充分展示了他在空间处理方面的天赋。他的创作过程是非理性的，将人体尺度转变为超人体尺度，并摒弃了早期作品中的细枝末节。尤为重要的是，他开始在雕塑创作中采取绘画透视的处理方法，令整个作品清晰可辨。在圆屋顶下面的四座巨型雕塑中，贝尼尼制作了《圣朗基努斯》。这座雕像也标志着贝尼尼与早期希腊主义的决裂，而开始将宗教雕塑视为一场戏剧演出。可以说，贝尼尼虔敬，但不够内省。在《圣朗基努斯》之后的雕塑作品中，他对营造幻想世界充满了兴趣，从表面的视幻觉，到整个故事的虚幻构建，都令他兴味盎然。他的目的就是建立一个有说服力的形象体系。由它们构成的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完全虚幻的世界。“这种变化发生的时间点，与他这一阶段兴趣的出现时间时相互吻合的……这种戏剧体验，对他的雕塑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对此最好的实例，就是贝尼尼自己认为留存在工作室中的优秀作品——《圣特雷莎的狂喜》。它的两侧是成对的石柱和壁柱，并带有在椭圆形舞台上凸出的多色帐幕。舞台从上方被照亮，通过彩色玻璃和金属将光线照射到圣人身上，使现场的日光在视觉上呈现出一种天空的感觉。彩色的大理石帐幕与深棕色的土地相对，使贝尼尼的雕像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视觉效果，这与圣人对自己神秘经历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正如早期的宗教作品标志着神话故事的制高点一样，《圣特雷莎的狂喜》也代表了巴洛克宗教叙事的最高潮阶段，这也是戏剧因素对贝尼尼产生影响的最集中且深刻的阶段。制作于1646年的讽喻性雕塑《真理》，代表了贝尼尼由时间流逝引发的思考，是一件不朽的杰作。贝尼尼用陵墓和断柱的形式描绘时间在空间中的飞逝，并在其下方描绘出时间流逝的后果。主体人物以手中持握的图纸证明了时间这一隐藏角色，而打褶的幔纱则紧紧覆盖在她的右手臂上。《真理》很难解读。人像的帷幔本来应该是悬挂在第二个人物身体上的，但是最终却像方尖碑一样，被僵硬地摆放着。主体人物用左手做了一个让人诧异的手势，但当观赏者回忆起她赤裸的身躯是被意外显露，而她的脸转向救世主时，这个手势就开始变得富有意义了。如果这一点成立，那么这种讽喻就完全符合《圣特雷莎的狂喜》的风格。它的主题依然是瞬间的动作，具有浮雕般的性质，并再一次被设计成单一主题。

　　四、贝尼尼晚期雕塑作品中戏剧化元素的收敛

　　戏剧曾经对贝尼尼的很多盛期雕塑作品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但是，在他创作最后一件伟大雕塑《受祝福的卢多维卡·阿尔贝托尼》时，戏剧的潮流已经没落了。最终，他彻底摒弃了圣特雷莎般华丽的感觉，而将其塑造成一种更加内敛、安静的风格。这件作品的场景再次被设置在圣坛上方，为雕塑自身提供光源。但是，此时的设计就相对简单了很多，并会在后面加上彩绘群雕作为装饰。与他中年时期的雕塑作品相比，这次的作品与他年轻时的作品极为相似。事实上，这尊雕像基本上与人的眼睛高度平齐，这让他能以柔和的方式精密地处理雕塑的表面，这也与他早期的作品创作形式吻合。雕塑不必在一个单一的平面上，相反，它可以像包杰斯作品组一样，被规划为一个完整的圆形雕像。《受祝福的卢多维卡·阿尔贝托尼》塑像是其晚年的杰作。这件作品展现出贝尼尼雕塑创作技巧的高度纯熟，以及他对过分炫技的蔑视。而这一切，都是在其早年创作中不可想象的。也正是因为这件超群的雕塑作品，而非《圣特雷莎的狂喜》，贝尼尼才被世人公认为是足以与其他伟大的意大利艺术家享有同等地位的至高雕塑家。

　　结语

　　事实上，每一件艺术作品都是由人完成的，艺术创作个体对于作品的主导作用毋庸置疑。艺术家个性化的选择与处理，往往是形成作品最终风格的关键。诚如20世纪英国艺术史家贡布里希所述：“实际上没有艺术这种东西，只有艺术家而已。”①身处17世纪意大利的贝尼尼，以其对于生活的认知、社会的感受和个人的偏好，最终为雕塑创作领域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参考文献：

　　[1](英)肯尼斯·克拉克.艺术与文明——欧洲艺术文化史.易英，译.东方出版中心，2001.

　　[2](英)弗朗西斯·哈斯克尔.历史及其图像——艺术及对往昔的阐释.孔令伟，译.商务印书馆，2018.

　　[3](瑞士)海因里希·沃尔夫林.美术史的基本概念：后期艺术风格发展的问题.洪天富，范景中，译.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5.

　　[4](德)阿道夫·希尔德勃兰特.造型艺术中的形式问题.潘耀昌，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5](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滕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6](美)雷·H.肯拜尔.世界雕塑史.钱景长，等译.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89.

　　[7]王朝闻.雕塑美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

　　作者：闫巍